[楼诚]庭中常棣-11-
明台执行人生中第一个刺杀任务的当天晚上，新政府经济司的大小官员就被周佛海召集起来开了个第四季度财政总结大会。
明楼明诚浑浑噩噩地加完班回家，一进门就看到阿香提了个硕大的工具箱从二楼吃力地一步步往下挪。
小姑娘冲着门口灿然一笑：“大少爷回来啦。”
话音未落，一把灰不溜秋的榔头从工具箱的缝隙里掉了出来，重重地砸在楼梯上，险些砸出个窟窿来。阿香一时有些懵，呆呆立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榔头顺着台阶一路往下滑，巨大的声响在明公馆里回荡。
刚进门的两人顿时就被这粗犷的画面震慑住了——明楼脱外套的手悬在半空，明诚抬起的一只脚还没踏到地面。
“啊。”阿香回过神来，拔脚去追。
“哎慢点慢点，我来。”阿诚三步并作两步，捡起滚到客厅地板上的榔头，好奇地瞅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香已然站定，把工具箱往旁边一放，旋即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耀武扬威。
“我在帮你修床板呀。”
“啊？”
阿诚想起来了，前两天他给自己房间打扫卫生，中间想坐下歇会儿，差点没把自己的床给坐塌了。
据阿香说是好几年没人住，棕绷上的棕绳老旧，又受了老鼠的眷顾，这才差点酿成惨剧。
阿诚从床板的牺牲现场爬起来，摸到了一截断面齐整的棕绳。
小姑娘立刻把水汪汪的大眼睛黏到了天花板上。
明楼摘了手套围巾，似笑非笑地看着阿香：“那修好了吗？”
阿香红着脸，十分赧然地摇了摇头。
“行啦，你一个姑娘家别忙活了，改天我自己来。”
阿诚心中有数，笑了笑便侧身接过明楼的大衣往二楼去。
明楼立在客厅中央，低头拨了拨手表指针，神色平静安逸。
阿香突然想起件事。
“大少爷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忙到现在，没顾得上。”
“哎呀！”阿香手脚利索地收拾好工具箱，埋怨地给了明大少爷一记眼风，跺着脚奔进了厨房，“早说呀，一直热着呢。”
这时阿诚已经踩着轻快的步子下了楼梯，听到厨房里隐隐传出的碎碎念，递给明楼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挨批了吧？”他耸耸肩，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上身仅在衬衣外面套了件棕黄的绒线马甲，整个人显得单薄又轻盈。
明楼觑他一眼，倏地抬起手贴上他那线条优美的脖子，指尖裹着夜晚的冰凉与温热的皮肤紧紧相拥。
这冷意来得猝不及防，阿诚被冻得浑身激灵，不禁自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
厨房里的唠叨戛然而止。
“……大哥！”阿诚逃离了他的魔爪，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一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瞪他一边用手搓脖子。
明楼招了招手，见他溜得更远了，不由失笑，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
“多大的人了。”阿诚冲着他的背影嘀咕，回头发现阿香正攀在厨房门框上偷偷摸摸地往外瞧，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她见阿诚望过去，也不躲藏，大喇喇地咧开嘴笑：“阿诚哥，你叫大少爷来吃饭吧，我去端菜。”
阿诚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隔壁房间，明楼刚换了件毛衣，正撸着袖子从里间走出来。
“大哥诶，你也管管这丫头吧，净给我搞破坏。”
他方才回了趟自己房间，亲眼见识过阿香的劳动成果之后，基本可以判断这张随了他七八年的床也差不多就此告别明家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马上也快过年了，重新买一张吧。”明楼拍了拍阿诚的后背，两人并肩踱着步子，“等哪天有空，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备些像样的年货，节后各家走动走动。”
阿诚感慨：“好些年没在家过年了。”
确切来说，从他俩出国起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十个年头。前几年还好，农历新年总还能吃到阿诚包的饺子，后来阿诚去了伏龙芝，一年也见不了一次，过年的团圆饭是明家两位少爷搭伙做的，完了边吃还不忘互相嫌弃。几样小菜，就着红酒，想想远在上海独自撑着明家家业的大姐，再想想在列宁格勒的寒夜里掌灯读书的阿诚，这年也就这么过了。
明楼环臂揽上他的肩膀，兀自沉浸在纷杂的思绪里，临到了餐厅门口，才发觉手背微暖，原来是被阿诚牢牢握在了掌心。
哎，真舒心。
明大少爷忍不住想唱点小曲，赞美一下生活，赞美一下世界。
阿诚突然捏了捏明楼的手，“明堂哥那里，我也要去吗？”
明家的这位堂兄，眼光太毒，看事太清，阿诚向来有些怕他。
“去。”明楼知道阿诚在担忧什么，于是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大哥是个明白人，大姐都没反对的事他不会过问的。”
“真的？”
“当然，受点闲气还是少不了的。”
两人踏进餐厅，只见桌上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香味扑鼻，色泽明丽。
阿香捧着两碗饭从厨房出来，瞥了眼他们彼此交握的手，状若无事地说：“我还煮了锅八宝粥，在灶上热着呢，我去看着点儿火，一会儿给你们盛。”
阿诚见她转身又回了厨房，便用手肘戳了戳旁边已然开吃的明大少爷，“大姐到底说了多少啊，我怎么老觉着背脊骨凉飕飕的。”
“大姐在阿香面前留得住什么私房话？”明楼埋头喝汤，发出的声音呼噜呼噜不甚清楚，“没添油加醋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阿诚扁扁嘴：“我现在看到阿香就想到当年的明台，就他刚知道咱俩事的那会儿……”
明楼沉吟片刻，往嘴里塞了筷子饭，“是挺像的。”
“哎，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明楼笑他：“慌啦？”
阿诚夹了块红烧肉往明楼碗里一放，眼波流转。
“吃你的饭。”
TBC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猴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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