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好事
※小段子
天上滚了两次闷雷，雨一直没落，云像湿柴燃起的浓烟在炉灶里翻滚，声势略微有些骇人。
夜色渐深，玄关旁的座钟咔哒咔哒响过了六点，明楼抬手捏了捏山根，终于放下钢笔走出书房。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盏吊灯，昏黄的光线照得人昏昏欲睡。明镜侧坐在沙发边角打电话，声音不大，听上去客气又礼貌。
明楼跟往常一样缓步踱到餐厅，抬眼发现桌前只孤零零坐了一个小不点儿，下意识微微仰身朝厨房看——只有张妈和阿香在里头忙活。
他扭回头上前两步，问：“阿诚呢？”
明台晃着两条悬空的腿，目光艰难地从红烧肉上移开，“还没回来呀。”
“没回来？”
明楼有些意外。
阿诚年纪虽小，可最是懂事，平常放了学都按时回家，如果有学校活动也必定会提前通知家里，从没有无理由的晚归。
“我刚和他们学校打过电话，老师说阿诚不在学校，放学后就和其他同学一起走了。”明镜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踏进门，叠起的眉心愈发凸显她的焦虑，“最近外边乱，我担心……”
明楼忙宽慰她：“您别急，我出去找。”
说完转身回房间拿了大衣，一刻不停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明镜叫住他：“马叔去机场送人了，这会儿没车。”
“没事，我骑车去找，还方便。”明楼回头笑了笑，“您和明台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明镜又追出去几步，“你一个人小心，我再给其他同学家里打电话问问。”
明楼举着车钥匙冲她挥挥手，“知道了。”
门砰地关上。
屋子里重回安静。
明台跳下椅子一溜儿跑过来抱住明镜的大腿，乌黑的眼珠子眨巴两下，格外天真烂漫。
“大姐，阿诚哥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啊？”
明镜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赏了他一个毛栗子。
“闭上你的乌鸦嘴！”
明诚今年刚念中学，本来也可以享受一把资本家的轿车接送待遇，奈何家里的另一位小学生贪睡不肯早起，偶尔早起了还磨叽，明诚怕早自习迟到，后来就坚持自己骑车上学。好在学校离家不算太远，走路一小时内，骑车更快，明镜和明楼商量后决定尊重他的意见，只叮嘱他路上当心。
是半年的相安无事让人松懈了。
明楼不由得自责，毕竟阿诚年纪还小，若真碰上不怀好意的成年人，十几岁的孩子势单力薄，必定讨不得好。
他骑着车沿愚园路笔直往东，忧心重重地踩着脚蹬，转过个十字路口又突然笑了。
也保不准，去年阿诚就能一打三了，还是高年级……这事儿他可没敢和大姐说，自己打着家长的旗号去学校替小崽子兜的事儿。虽说事出有因，挑事孩子的污言秽语连他听着都火，但怎么说也是自家孩子先动的手，占情不占理。
明楼给人家长道歉，笑得特别如沐春风，事后当然不忘教育阿诚——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揍人记得套麻袋。
正回忆得兴起，故事的主角就杀进了视线——瘦条条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街角的路灯下当雕塑，神情略微沮丧。
明楼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车骑到他跟前停住，故意板起张脸。
明诚被这瞬间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小幅度地原地蹦了蹦。
“大哥！”
“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哥呢？”
明诚半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两边的裤缝，看样子像在反省。
“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听他语气已有缓和的迹象，明诚稍稍抬了抬眼，小声说：“本来没打算晚回去的。”
“那你站这儿做什么？”明楼顿了顿，“你的车呢？”
闻言明诚又把头埋了回去，嗫嚅道：“……借人了。”
“啊？”
“我……”明诚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抬起头，脸颊还有点红，“有个老伯说家里有急事要去汇丰银行取钱，可那时候银行快关门了，他来不及赶过去，又没带钱坐车，所以就……”他目光在空中乱飘，拒绝和明楼对视，“就向我借自行车。”
“你就借了他然后在这里等？”
“……恩。”
明诚感到有些难为情，其实他早就觉察出自己可能被骗了，但还是想再多等一会儿。
万一呢？
万一那人真的有急事呢？
明楼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胡乱呼噜了下他头毛，“你就这么傻乎乎地等了两个小时？”
明诚不吭声，默认自己傻乎乎以及等了两个小时的事实。
“傻小子。”
笑完先给个安抚的拥抱。
“这是好事。”明楼笑着拍拍他的背，“你不必觉得懊恼，丢脸的是利用你善心的人。”
明诚哭笑不得地吸了吸鼻子：“那还是去年大姐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今年送你辆新的？”
“……那我要加个铃，比较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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