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庭中常棣-09-
阿香这天起得特别早。
她斗志昂扬，充满干劲，在厨房忙活得满头大汗，堪称女佣界的楷模。
但阿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桌子的早餐后，又速速离开了这个让她引以为傲的战场。
她捏了条抹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离明楼房门不远的置物柜前，拿起众人的相框，磨磨蹭蹭地擦了起来。
怎么没动静啊？
再挪近一点点。
不会还没起床吧？
“阿香，早啊。”明诚的声音乍然从头顶上响起，吓得阿香差点一个手滑把相框给扔出去。
“早，早啊，阿诚哥。”她暗自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将相框重新摆好。
明诚精神抖擞地从二楼走了下来，手上还抱着一摞款式有些老旧的深色大衣。
阿香“咦”了一声便迎上去：“这是要拿去洗吗？”
衣料都是厚实的毛呢，没什么褶皱，只边角处微微有些起球。
她又仔细看了两眼，认出这几件都是大少爷读书时穿过的，每年春天她还会翻出来晒上一回。
“不是。”明诚笑着摇了摇头，“阿香，你等会儿打电话给马叔，让他抽个时间来拿，送南市去。”
“哎。”阿香一听是这事，赶紧跑去储藏室找起装旧衣物的布袋。
方浜中路249号，城隍庙大殿，也是彼时南市最大的难民收容所。
明镜从两年前收容所建立起始，就在暗中提供了颇多经济上的资助，家里的一些旧衣服也常常托了熟人送到那边去。
老马是明锐东还在世时聘用的司机，与明家几十年的交情，后来摔伤了手只好辞去工作在家歇息。明锐东过世后，明镜处境不易，老马便找到了明家，自愿回来帮明家做事，替明镜打理一些繁杂的琐事。虽然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风雨无阻地护送明家人，但一颗感恩的心支撑着他忠诚至今。
“马叔要是晓得你们回来了，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阿香说着话儿，想到明楼可能还睡着，忙掩住了嘴。
明诚一边叠着衣服一边笑：“大哥早醒啦，你放心大胆地说。”
阿香被他戳破了心思，笑嘻嘻地放了下手。
“回头你帮我找两份最近的画报。”明诚想了想又补充：“就明台喜欢看的，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的那种。”
阿香了然，这仿佛是大少奶奶要给大少爷买衣服的桥段呀！
听过许多戏文的阿香的小脑瓜里，瞬间涌入了无数充满柔情蜜意的念头。
“可是阿诚哥，这件灰褐色的，大少爷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吗？”
“再喜欢有什么用，都穿不上了。”
“……哦。”
单从人数方面讲，明家的餐桌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明镜昨天刚撒过气，又得了便宜，心情大好，看明楼也顺眼许多。
回家后的第一顿饭吃得和乐齐美，明楼和明诚深觉宽慰的同时，两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明家生存手册第一条：以长姐忧而忧，以长姐乐为乐，是为大丈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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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正好是周日，两位政府要员难得偷空得闲，也不准备出门，换了居家服在家溜达。
离家许久，颇多感慨，家里的一砖一瓦都好像阔别重逢的故人，令人喜不自胜。
客厅的摆件比之十年前添了不少，好些还是市面上难见的稀奇玩意儿，想必多数是明台的杰作。
两人在二楼兜了一大圈，一前一后下了楼梯，欣赏起摆在厅中显眼位置的白胚碧色大瓷瓶来。
“好像是真的。”阿诚神情肃穆，与那些弄堂里的古玩鉴赏家一般无二。
明楼搭腔：“能值多少钱？”
“我上个月刚花了五千块买的。”明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后，语气中不无得意地问：“怎么样？”
阿诚硬是把梗在喉咙口的“顶多两千块吧”给咽了下去，他抬起头，发现明镜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阿诚马上十分卖力地捧起了场，比交际场合的敷衍不知要上心多少。
明楼在一旁差点笑出了声，却也明白适当时的确需要拍拍马屁。
“东西不错，颜色也清雅，哪儿买的呀？”
“喏，你明堂哥在大世界新开了个分店，隔壁家就是卖高档古玩的。”明镜满意地伸手轻抚着瓷瓶颈部那柔美婉转的线条，“上回他来给我送新品，偶然提到了几句。正好以前摆在门边的那个被明台打碎了，我就寻思着重新买个摆着玩玩。”
阿诚闷头在记忆库里摸了一遍，估计大姐说的是原来那个被阿香拿来插鸡毛掸子的红釉瓶。
明楼眼睑半垂，“小家伙又闯祸。”
眼见这大的又要开始数落小的，明镜不依，便道：“我也觉着那瓶子不好看，又是仿品，砸了也就砸了。”
这个故事走向，真是十年如一日。
他飞快地瞥了眼阿诚，对方也正饶有兴味地憋着笑看他，两人都被彼此眼里的戏谑引得越发开怀。
明楼的嘴角漾起笑意，目光转向明镜：“您就宠着他，也不说两句，以后别养出个做事毛躁的毛病来。”
“哦，你还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法国瞒着我给明台办了转系，好好的经济不读，读什么自然科学。小孩子家一时兴起呀，你也顺着他。”明镜皱了皱鼻子，明显的不服气。
她见阿诚在一旁笑得开心，决定也拎进来涮一涮，于是话锋一转：“还有阿诚也是，选专业怎么都由着性子来呢！”
阿诚没想到战火那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咧嘴笑笑也不反驳。
“这不是为了全面发展嘛！”打完马虎眼他就立刻脚底抹油，“我……去看看阿香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剩下的两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考过后都觉得在“宠不宠”这个问题上实在难分高下，格外默契地揭过去了。
TBC
※大哥衣服穿不下，胖的。
※今天的我也是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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